一支筆含十種毒——警惕“高顏值”文具暗藏高風險

卡通形象的卷筆刀、帶吊墜的筆、白得發(fā)亮的紙張……“高顏值”文具正成為當下兒童文具市場最受歡迎的產品。

在3月29日全國中小學生安全教育日到來之際，“新華視點”記者調查發(fā)現，部分“高顏值”文具暗藏高風險，極易對兒童身體健康造成損害。

中國科學院合肥物質科學研究院曾對市場上深受中小學生喜歡的4個品牌香味熒光筆拆解部件逐個檢測分析，發(fā)現揮發(fā)性氣味來自熒光筆內的墨水，一共檢測出15種揮發(fā)成分，其中10種為有毒物質，還包括高毒物質丙烯腈。研究顯示，長時間吸入丙烯腈能引起惡心、嘔吐、頭痛、疲倦等癥狀。

“色、香、味”俱全產品引導文具市場新潮流

無論是校園周邊的文具店，還是文體用品批發(fā)市場，“高顏值”成為商家兜售兒童文具的噱頭。“色、香、味”俱全的文具正引領市場新潮流。

——顏色靚。記者走訪多地超市、文具店了解到，在畫畫本、練習冊、書法本中，“紙越白賣得越好”幾乎成普遍現象。印制各類彩色卡通圖案的包書皮、用艷麗顏料印制的鉛筆袋等，成為中小學生的最愛。

然而，事實上紙并非越白越好。根據相關規(guī)定，紙張、作業(yè)本的白度不應大于85%。廣東省市場監(jiān)督管理局有關負責人說，白度過高的紙張會對眼睛產生刺激，還可能存在熒光性物質超標，在日光反射下，容易對人的視力造成損傷。

“有些附著在書皮、鉛筆袋上五顏六色的劣質彩色顏料，可能含有致癌芳香胺，以及鉛、汞、鎘等多種重金屬元素，長期接觸可能導致致癌芳香胺向人體遷移，可能引起人體病變或誘發(fā)癌癥。”廣東一家文具檢測機構負責人王星說。

——香氣濃。記者在廣州市越秀區(qū)一家文具店看到，一款12支裝帶香味的熒光筆標價29元，每支筆都有不同的氣味，共包括檸檬果茶、蜜桃果凍、糖心紅薯、冰糖烏梅等12種食物的氣味。該文具店老板說：“小朋友特別喜歡這些氣味，這款熒光筆一個月就售出了200多盒。”

王星說，兒童文具上各種不同的氣味大多并非天然味道，而是由各種化工原料化合而成的物質發(fā)出的氣味。比如，問題文具中常見的有中等毒性的合成原料乙苯會散發(fā)芳香氣味，具有中等毒性的醋酸異辛酯具有水果香味。長期接觸這些氣味會增加健康風險。

——趣味強。記者在多家文體用品商場和小學附近的文具店看到，賣得最好的文具多數屬于好玩的類型：橡皮擦被制作成辣椒、花生、玉米、麻將、南瓜、餐具等形狀，中性筆、水彩筆的筆帽掛著長達數厘米的吊墜，吊墜形象有五角星、向日葵、卡通人物、蝴蝶結等。

北京一名小學教師李希說，這些形狀可愛、構件復雜的文具常常被兒童當成玩具，在玩耍過程中拉扯、撥弄，甚至放入口中。小零件一旦被兒童吸入，可能導致呼吸道堵塞而窒息，或者被吊墜的尖銳處劃傷。已經有一些學校的教師反映發(fā)現類似危險情況。

“高顏值”背后為何風險重重？

業(yè)內人士表示，我國每年生產的兒童文具有近萬種花色品種，兒童文具市場技術含量低、準入門檻低，絕大多數企業(yè)是年產值2000萬元以下的中小微企業(yè)。為獲得市場優(yōu)勢，企業(yè)往往使用價格低廉、表面裝飾性強的材料。

“一塊普通白色橡皮批發(fā)價為0.3元，零售僅1元；但與其他加工工藝組合提升‘顏值’后，批發(fā)價可提高到1.25元，零售價提高到3至4元，利潤能翻好幾倍。”貴陽市云巖區(qū)一家文具店的老板說。

從各地市場監(jiān)管部門的抽檢情況看，“高顏值”文具成為各地問題文具重災區(qū)。

為提高文具的色澤、觀感和柔韌度，有的生產商在包裝材料上過度添加增塑劑。

河北省市場監(jiān)督管理局曾隨機抽檢市場上20批次聚氯乙烯材質的塑料文具盒樣品，發(fā)現其中10批次產品中鄰苯二甲酸酯含量不符合要求。去年下半年，浙江省市場監(jiān)督管理局督促企業(yè)召回18萬余支鄰苯二甲酸酯含量超標的筆，涉及鉛筆、中性筆等。王星說，在含有聚氯乙烯材質的文具上使用鄰苯二甲酸酯等增塑劑的目的是，使文具“顏值”更高，色澤更漂亮，手感更柔軟。

河北省市場監(jiān)督管理局有關負責人表示，鄰苯二甲酸酯是聚氯乙烯的主要增塑劑，長時間接觸會干擾人體內分泌，影響生殖系統(tǒng)，對心血管、肝臟和泌尿系統(tǒng)產生傷害。

此外，國家對筆類文具的筆帽透氣性做出了明確規(guī)定,大多要求筆帽上需要有一條連續(xù)且至少6.8平方毫米大小的空氣通道，這是防止兒童吞咽筆帽導致窒息的“救命孔”。但是，現在很多筆套外表花哨，增加了吊墜、做成卡通人物、模擬其他形狀，“這些附屬裝飾往往會把筆套上的通氣孔掩蓋或者堵住，埋下安全隱患。”王星說。

上海市市場監(jiān)督管理局2020年對筆類文具產品質量抽檢，共發(fā)現12批次產品筆的上帽安全項目不合格，涉及圓珠筆、水彩筆、水性勾線筆、水性記號筆等，并指出如果兒童誤吞食筆帽，會造成窒息危險。

進一步完善生產標準，加強監(jiān)管和警示

國家市場監(jiān)督管理總局公布的數據顯示，截至2020年6月15日，我國已實施兒童文具召回共計51次，涉及數量135.54萬件。

專家指出，召回制度屬于事后補救措施，必須進一步完善兒童文具標準，推動監(jiān)管部門、社會共同發(fā)力。

隨著學前教育的增加，很多幼兒園的孩子也開始更多地使用文具。目前，《學生用品的安全通用要求》（GB 21027-2007）主要針對的是學齡期間使用的文具，專家建議，將學齡前兒童使用的文具也納入該標準的適用范圍，并修訂相應的安全要求，為監(jiān)管提供依據。

同時，專家建議，在兒童文具產品的風險監(jiān)測工作中，對文具的顏料、設計式樣、氣味等風險源進行一次系統(tǒng)研究，從兒童的智力、行為、接觸的可能性、致殘和致死的可能性等方面全面進行研究，為完善相關標準打好基礎。

還有專家指出，應該及時制定針對文具產品自身的檢測方法。目前，《學生用品的安全通用要求》對部分文具指標的檢測方法完全使用其他行業(yè)產品的檢測方法，比如，對文具的銳利邊緣測試按《國家玩具安全技術規(guī)范》規(guī)定進行；書包、筆袋所使用的面料和輔料中甲醛含量的測定，按照普通紡織品中甲醛含量的檢測方法進行。

王星指出，當前文具產品檢測方法缺失，是文具標準化工作的一個薄弱環(huán)節(jié)。單純采用其他行業(yè)產品的檢測方法不一定合適，尤其是化學性能要求的檢測，由于樣品不同，對樣品的收集和前處理有差異，會直接影響檢測結果的準確率。

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教授劉俊海建議，市場監(jiān)督管理部門應加強對文具安全的監(jiān)督檢查，引導企業(yè)從產品研發(fā)、質量控制環(huán)節(jié)消除安全隱患。此外，應提醒家長和學生，買文具要注重安全性，不要過分迷戀“高顏值”，盡量挑選有質量保證的廠家和品牌。（新華社“新華視點”記者歐甸丘、吳思、鄭明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