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銀行的定價合謀

6月8日和7月6日，央行兩次非對稱降息，并擴大了利率浮動區(qū)間，標志著利率市場化改革向前跨出了重要一步。各家商業(yè)銀行對存款利率上浮區(qū)間的擴大作出了不同反應，如7月6日降息首日，工農中建交等國有銀行的存款利率上浮1.08倍，至3.25%;其他股份制銀行均將存款利率上調至基準利率的1.1倍，至3.3%。社會各界開始探討利率市場化之后銀行經營面臨的挑戰(zhàn)。事實上，我們更應關注銀行定價行為對利率市場化成效產生的影響。

和美國等金融市場 主導型國家不同的是，中國的金融體系是銀行主導型的，銀行業(yè)在經濟中發(fā)揮著籌集和配置社會資金的主渠道作用，銀行業(yè)的市場結構、所有制結構所決定的銀行定價行為和資金配置結構，對利率形成機制和資金的配置效率有重要影響。

無論是從市場集中度、市場份額等方面進行分析，還是從進退壁壘來看，我國的銀行業(yè)市場結構都具有壟斷特征。中國銀行業(yè)獨特的市場結構和所有制結構決定了銀行業(yè)在獲得定價權之后，可能會出現價格合謀、過度價格競爭、不公平定價等現象，從而損害利率市場化的成效。

談及我國正在進行的存貸款利率市場化改革，首先要警惕少數占據壟斷地位的大銀行通過價格合謀形成合作寡頭。從國際經驗來看，價格合謀的銀行通常會采取以下做法：一是通過合謀壓低存款利率、提高貸款利率來擴大利差，獲取壟斷利潤。

阿根廷1977年完全放棄利率管制以后就出現了這一情形，其實際存款利率在相當長一段時期里維持在負數水平，而實際貸款利率卻很快上升到正數水平。1984年、1985年和1986年阿根廷的實際存款利率分別為-31.6%、-19.7%、-15.2%，而相應年份的實際貸款利率卻高達33.3%、63.2%和9.2%，實際利差分別為64.9%、82.9%和24.4%。在這種情況下，銀行的壟斷利率水平沒能反映資金市場上的供求狀況，存款人和投資者的利益受到了侵害，福利水平降低。

大銀行合謀的另一個做法就是搶占市場份額，其實質為合謀的大銀行和具有成本劣勢的小銀行展開競爭。如果中小銀行保持原來的利差來獲取必要的利潤，其市場份額會日漸縮小;如中小銀行希望保持原有的市場份額，它們就會被迫減小利差，但減小利差的結果可能導致虧損。

以銀行業(yè)市場集中度較高的土耳其為例： 1980年6月，土耳其放松了對銀行存款利率的管制，大銀行以所謂的“君子協(xié)定”的方式形成合作寡頭，并將一年期的存款利率定為30%，這比自由化之前高10個百分點，而小銀行為了保持市場份額，只能支付更高的存款利率。在吸存成本普遍提高的情況下，銀行通過制定較高的貸款利率將高資金成本轉嫁給借款人，導致經濟中的利率維持在很高的水平，企業(yè)的貸款需求萎縮。

其次，存貸款利率市場化改革還要防止銀行之間尤其是中小銀行之間的過度競爭或不當競爭行為。適度有序的銀行競爭是利率市場化后利率發(fā)揮杠桿作用的必要前提之一，因此競爭均衡是政策實施者期望實現的一種均衡，但競爭性定價行為有可能導致銀行業(yè)的過度競爭。

即便在市場機制較為健全的美國，利率市場化也大大加劇了銀行業(yè)的競爭和風險，銀行倒閉的數目有相當程度的增加。美國在利率管制時期(1943~1974年)每年倒閉的銀行在10家以下。1982~1986年，美國用5年左右時間完成了利率市場化改革。隨著利率管制的逐漸放松，美國國內每年倒閉的銀行數逐年增加，1985年美國倒閉的銀行數超過了100家，1987~1991年平均每年達到200家，其中最高的一年達到250家。

最后，我們還應關注的是，我國國有大銀行占據壟斷地位的銀行業(yè)市場結構導致了銀行定價的不合理現象，銀行在定價時向國企和大型企業(yè)傾斜，或使國企和大型客戶的信貸可得性遠遠高于非國有企業(yè)和中小企業(yè)，結果導致中小企業(yè)在銀行貸款中所占的比重同其日益重要的經濟地位不相稱，國企占用銀行貸款的比例和其低下的資金使用效率不相稱。如果我們在利率放開的同時不改變這種不公平局面，利率在資金配置中的調節(jié)作用將得不到發(fā)揮，銀行的資金配置效率和經濟的總體投資質量都無法得到提高。

由此可知，為了消除銀行業(yè)行為對利率市場化改革成效的可能不利影響，我們首先要積極推動銀行體系的改革，構建一個以國有商業(yè)銀行為主體，多種所有制銀行構成的，大、中、小銀行并存的混合型商業(yè)銀行體系，以優(yōu)化銀行業(yè)的市場結構。只有具備這樣的銀行體系，才能削弱銀行的價格合謀行為和不公平定價現象，經濟體系中才能建立有效的利率形成機制和利率傳導機制，實現資金的合理有效配置。

其次，監(jiān)管機構對價格合謀的態(tài)度是決定銀行卡特爾能否形成及維持的重要因素之一。監(jiān)管方限制價格合謀的措施主要有兩種：一是事前的約束，二是事后的制裁。從實踐來看，監(jiān)管機構需要解決的技術難題是如何在事后有效判定價格合謀。

最后，加強金融監(jiān)管是防范銀行業(yè)過度競爭、維持金融秩序和金融安全的重要手段。監(jiān)管機構應注意對銀行存貸利差的監(jiān)控，防止利差過小時中小銀行陷入經營困境。監(jiān)管當局還應加強銀行資本比例管理，建立并完善存款保險制度，對銀行面臨的各種風險進行監(jiān)控和防范。